節儉本身就是一種樂趣

文:林茂昌

消費總是快樂的，於是，我們很自然地以為，減少消費就是減少快樂，所以節儉是一種自我克制的不得已行為。我們進一步以為，節儉之所以存在，是為了把錢存下來，或許拿去投資，以便將來做更有意義的消費，獲得更大的快樂。這樣的看法頗有道理，但筆者所觀察到的真實狀況，並非完全如此：許多節儉的人並不缺錢，省吃儉用也不是為了日後具體的消費目標。對這些人來說，節儉是用更少的錢，得到更好的效果。這本身是一種挑戰，也是一種樂趣。

用更少的錢得到更好的效果

三十多年前我初到美國讀書時，和幾個同學合租一間不附家具的公寓。好心的學長告訴我們，家具不用買新的，因為許多人剛好畢業要離開，會把不要的東西出清，只要經常去車庫銷售（Garage Sale）或垃圾箱巡視，就會找到便宜（甚至免費）且近乎全新的好家具。果然，好多人都這麼找家具，有沙發、床墊、茶几、書桌、椅子等等。記得我還碰到一位會計師，他興奮地對我說，辦公室裡的家具，很多是從車庫銷售裡找來的。他還說，如果自己買新的話，應該不會買這麼好的。得意之情，溢於言表。

馬蓋先精神

會計師又不缺錢，何必這樣摳門呢？其實這不是小氣，而是一種面對挑戰的樂趣。勤儉的人面對實質需求，不是打消慾望，也不是直接到店家去買現成的產品；而是想想看，除了買新的之外，還有沒有別的辦法。

1980年代有一部電視影集令人印象深刻，主角馬蓋先有豐富的科普知識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，總能用一把瑞士刀加上基本常識化險為夷。這部影集讓節儉的人產生很大的共鳴：一把瑞士刀不需要多少錢，天大的難事，只要我們花點心思，都能解決。換句話說，節儉就是效法馬蓋先，用更少的資源，把事情做得更好。

如果你汽車冷氣壞了怎麼辦？不論是去原廠或民間小廠，少說也要好幾千元吧！請恕筆者再以自己的狀況為例。今年5月台灣疫情正嚴重時，我的汽車冷氣突然壞了，又不敢去修車廠，怎麼辦呢？當然是上網Google加上YouTube。網路上早就有熱心人士教大家如何診斷和修理汽車冷氣。最可能的問題，也是最容易自己修的，就是繼電器壞了。我看了許多影片，按照方法先測試，確認繼電器壞了，然後上網買日本原廠零件自行更換，總共不過數百元就解決。最大的樂趣當然是冷氣吹出來的那一剎那。我可以發誓，省下幾千塊雖然也很高興，但自己把車修好才是真正的樂趣。

現在有Google和YouTube，幾乎所有實用知識皆唾手可得，人人都可以成為馬蓋先，樂趣無窮。

多動手、多觀摩

人們常常把節儉和勤勞擺在一起，多少表示傳統觀念裡的節儉不是消極地打消慾望無所作為；而是手腳勤快一些，多做、多觀摩、多打聽，再加上自己一些巧思，就能得到不錯的結果。如果你不動手做，不多跑些地方看看別人的作法，想像力就無從發揮，自然會覺得省錢困難重重，非常辛苦。

這也是筆者在省錢一事上，和主流理財顧問非常不同的地方。如果你財務吃緊，急需省錢，主流的想法不外乎「每天少喝一杯星巴克咖啡」、「不要買新車」、「減少外食」等。這些建議當然沒有錯，可以有效減少支出，但因為這是以克制慾望為出發點，有的人成功，有的人則不然。我的建議則是二個。第一是去讀王永慶或富蘭克林等知名勤儉人物的傳記，裡頭有許多小故事可以對我們的省錢想像力產生啟發作用。對了，書跟圖書館借就有了，不用買新的。第二是找一個開銷大的項目，想想看有什麼方法可以改善，自己訂個目標去試試。例如經常應酬，開銷很大，怎麼辦才好？現在有YouTube，有網路，資訊非常充足，你一定可以找到合適的方法。而所謂合適的方法，就是往你最擅長的方向去發揮。

節儉也是一種企業策略

事實上，每一位白手起家的企業家，都有一套勤儉建軍的好功夫，一般人難以望其項背。面對市場激烈競爭，企業如何存活甚至進一步攻城掠地，競爭策略非常關鍵。而節儉模式，或是所謂的簡約創新（Frugal Innovation）往往就是答案。

例如手機市場，每年技術不斷進步，功能推陳出新，製程更是直逼科技極限。市場裡每一家廠商都是高手，更不要說一路領先的蘋果公司了。後面加入者要如何競爭？我們看到Google的Pixel手機這幾年以簡約工程的概念漂亮地切入市場，在硬體上使用平價的架構，然後運用他們最擅長的人工智慧和先進軟體，把便宜的手機做到功能流暢，攝影表現突出的境界，更在通貨膨脹、IC缺貨的惡劣環境下，持續壓低價格，真是節儉人士的福音了。

寫稿此刻，正值Pixel 6發表前夕，不巧我也是自以為節儉的一員，有感而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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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為台灣知名的翻譯家，翻譯過多本重量級財經著作，如葛林斯潘的回憶錄《我們的新世界》、暢銷書《黑天鵝效應》、《師父》、《馬丁沃夫教你看懂全球金融》、《大債時代》等。曾任台証期貨總經理、期貨商公會理事。自2004年即財務獨立從事價值投資。2011年出版第一本著作《我的職業是股東》，廣受好評。